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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布娄斯

《中国少数民族神话选·纳布娄斯》略云,古昔拉祜族村寨住一孤儿,于深山中辟地一小块,耕种以为生。一夜梦其将获丰收之包谷地,忽为部落首领所夺。醒而急往视之,见地里所有包谷悉为野猪所践食,一年心血,付之东流,真欲痛哭,誓觅野猪报仇。即持木棍,循野猪脚印往觅之,终在山箐中觅得一窝野猪崽,已饱食酣眠,旁有吃剩之包谷。母野猪未在,正是报仇良机。乃举棍狠击而悉毙之。时母猪适回,孤儿已不及逃,急上大树藏之。母猪见猪崽俱死,略无骇诧怒恼之意,徐至窝边一树旁,以嘴啮下一树皮,细嚼之,一一喂其猪崽。未久,已死之猪崽悉活,母猪即携其子俱去。

孤儿藏树间窥之真切,因思此岂非所谓纳布娄斯乎?吾且试之。因下树,剥其树皮一块返寨中。方至寨,即闻某家有女病垂死,孤儿至其家,自荐能活之。父母不信,姑令试之,孤儿嚼树皮纳女口,已昏厥之女遂能坐起,自言病已愈。围观之人皆惊。女之父母喜极,决意以女嫁之。孤儿不能辞,乃曰:“可以暂住岳家,俟我积钱再办婚事。”女之父母允之。

此后孤儿遂行医,不分贫富,有求必应。富者取其钱,贫者但饮冷水一口,因此名声日著,远近村寨,无人不知。一日,远处寨中有头人患急病,四处觅孤儿不得,头人遂死。至夜方邀得孤儿至头人家。孤儿徐以其药纳头人口,顷之,已死之头人亦活。

然头人存心不良,因思孤儿之药如能悉属于我,我即可长生不死矣。后探得孤儿药乃是一树皮,因问其树安在,欲以少许金银买得之。孤儿不之告。头人乃定计谋,令管家击毙寨中一穷家子,孤儿为救此子,乃往山间取药。头人率人阴随其后。孤儿至纳布娄斯旁,方欲剥树皮,头人不禁大笑而言曰:“我初本欲向汝买之,而汝不卖,今只得白送我矣!”因命手下人往牵孤儿走,欲砍此树扛还家。孤儿紧抱大树不放,如胶著树,牵之不去。头人大怒,狂呼:“连人带树砍之!”

手下人拔刀方欲砍,忽大风刮起,天昏地暗,一无所见。待风息,天复明时,树与人俱失踪,树所植之处,唯余一大坑,抬头望之,但见孤儿紧抱大树,已冉冉飞升至月中矣。此树至今犹在月中。其后乡人以草织为天梯,遣白兔入月中取药。事为厄莎所悉,乃刮起阵风,吹散天梯,白兔遂留月中永与孤儿为伴矣。至今世人犹可望见月中有纳布娄斯、孤儿及舂药之白兔。参见“拿布洛帕”。

亚珠西与左亚米

云南群众文艺编辑部编《云南民族民间故事选·其他人亦颇轻之,芦笙舞与行猎皆不令与焉。一日,寨中人议往河床捕鱼,亦不告之。亚珠西只得自编一小鱼笼独往河畔捕鱼。人得鱼甚多,亚珠西数日不得一鱼。正提鱼笼欲往他处捕,忽见鱼笼中已有一鱼,黑睛而秃嘴,白身而赤尾,一金色小鱼紧啮其尾,眼汪汪流泪。亚珠西视而异之。小鱼忽松口,立沉没于水。亚珠西乃提秃嘴鱼还家,置之门外水塘中。每劳作还,辄往塘边观之,以为枯寂生活之乐趣。如是者三四日。

一日从山中回,乃见家中扫除一新,用具陈列整齐,矮小之屋骤觉宽敞明亮。亚珠西惊疑不明,乃诉其情于卡些。卡些不信,反斥之曰:“汝梦呓耶?谁为汝扫屋,何以不来为我扫也?”又二日,亚珠西劳作回,家中复现前景。亚珠西欲明究竟,乃于次晨藏楼上窥之。日初出时,门前突闪银光,门边水塘中即吐一粉红莲花,莲瓣随风开放,一美丽姑娘从中出,包青头巾,著绣花长袍,开襟上镶有银泡如鳞片。姑娘入屋打扫,塘中荷花遂渐隐。亚珠西急从楼上跃下,紧搂姑娘。姑娘亦不羞涩,自说其名曰左亚米,愿为亚珠西妻

亚珠西曰:“我是孤儿,家贫,汝其轻我乎?”左亚米笑曰:“勿忧,我二人之婚,犹鱼水之谐,厄莎与龙王俱赞成之。”于是左亚米乃助亚珠西盖新房,新房盖好,又造牛栏、马厩。栏厩无牛马,左亚米吹口哨,牛马自翻山越岭而来,猪群与鸡群亦随之而来。亚珠西之家遂立富。卡些见状,大为惊奇,不意小雀蛋竟成大鹅蛋。乃步入亚珠西家探其虚实。适左亚米方梳头毕,著一新衣,脸丽如野山茶,身俊如白枝花,卡些艳而羡之。乃于次日中午,乘左亚米上山割草,遣其大女来邀亚珠西至其家做客。亚珠西从未遇此宠荣,遂欣然允之。乃砍黄熟芭蕉果为礼,至卡些家,卡些盛设酒肴以待之。请其坐檀香木凳上,又令其长女为斟酒。待亚珠西半醉,卡些始语曰:“自汝得妻后,家日兴,寨中人俱夸汝有能妻。吾欲借汝妻住我家一年,为我盖新屋、盖牛栏及马厩。”卡些重述其语者三,亚珠西竟不知作何对答。思有顷,始曰:“俟吾还告之左亚米。”入夜,左亚米闻之,忿而言曰:“他物均可借,妻如何可借与人?借妻者,欺人也。”亚珠西无言,随即睡去。至半夜,卡些忽邀两壮汉来劫左亚米。左亚米翻身起床,以银亮鳞片数块掷去,二壮汉脚皆砍伤,血长流,卡些始惧而与壮汉同遁。

亚珠西与左亚米同居三年,生活幸福,然左亚米无生育,脸角又长一小叮疮,卡些之女七人亦颇美,因得乘间于亚珠西前以言谗之。卡些复教唆其女窃走左亚米银镯、戒指戴手上,云即亚珠西送来彩礼,不久便将与其诸女为婚。寨中人俱谣传此事,左亚米闻之亦半信半疑。卡些七女又谗于亚珠西,劝其与左亚米离婚。如是往复挑拨,亚珠西渐心动而恶左亚米。一日乃提出离婚,左亚米深情语之曰:“吾二人实不能离婚,如离婚此间所有财物均将化为乌有矣。”亚珠西疑而未决,又往问卡些长女。卡些长女曰:“汝如与左亚米离婚,吾姊妹七人均将嫁汝,为汝养育多子。”亚珠西受此蛊惑,乃决意将左亚米离去。归家语左亚米曰:“汝不离去,吾将以棒击汝死!”左亚米顾视四周,伤心流泪,终于走出家门,跃入水塘不见。牛、马、猪、鸡、谷种等亦均随之跃入水塘。新建房屋及马厩、牛栏,转瞬消逝无踪。所余者惟亚珠西原来之破房,及一身褴褛衣裳。从此,卡些之七女便不复来。

亚珠西复陷于贫困、孤寂,懊悔无效,苦念左亚米。曾于一漆黑之夜,往觅含剧毒之狗闹花食之,为青蛙、蟋蟀劝阻而止。青蛙、蟋蟀入龙宫报知左亚米,左亚米曰:“勿为其说情,可令其自来。”亚珠西怀惭步入水塘,见一少女俟洞中,导之入龙宫。少女即左亚米妹,先前衔秃嘴鱼尾之小黄鱼也。龙宫中左亚米正织布,龙王正烤茶。龙王请亚珠西饮茶,左亚米织布不顾。龙王令亚珠西视左亚米面,曰:“汝视其面尚有叮疮乎?”亚珠西羞愧视之,不但面上无疮,且益年轻美丽。亚珠西低头认错,云不复听卡些胡言。龙王因以三难题试之,无非播种垦锄之事,得左亚米及其妹之助,终皆顺利完成。

龙王乃允二人复婚,并祝其海枯石烂,白头偕老。二人返人间时,龙王赠以龙骨二块,令置之房头,云可避火灾。小妹送二人出水府,云以后还家时,当三人同回。姊问三人者何?妹云:“姊姊,亚珠西及小外甥也。”左亚米乃羞涩而笑。卡些知亚珠西与左亚米复还,心惧,遂举家迁往远地。

扎努扎别

《中国少数民族神话选·扎努扎别》略云,远古之时,地上尚无人,忽从地下钻出一人,曰扎努扎别。其人身高如天,大如地之半,力能拔巨树,步跨六七里,为人忠诚勤劳。相传古时天本低,如铁锅之罩地,扎努扎别舂米时,杵之所及触于天,遂顶天而上之。天神厄莎见而喜,欲收以为己子,且教之种地。然扎努扎别不欲为厄莎子,亦不用厄莎之法种地。伊以芟刀铲地,日能铲山一架;吆牛犁地,日能犁山三架。连犁七昼夜,田地悉垦出。乃撒谷种,未久发芽抽穗,庄稼获丰收。

八月十五新米节,扎努扎别以新米祭犁,且拌以饲牛,曰:“犁助我劳作,牛助我耕田,应享新米。”独不以之奉献天神厄莎。厄莎闻而怒,亲往质之曰:“天为我所造,地为我所作,世间万物悉我所造,何敢不以粮食奉献我?凡不敬我者,当受严惩!”扎努扎别反质之曰:“田我所开,地我所垦,我种庄稼我自食,汝未助丝毫之力,何为奉献粮食以享汝?”厄莎无以应,心甚恨之。因思毒计,欲害之死。

一日,厄莎作法令其田地长满大树及石头,使之无法种庄稼而饿毙之。然扎努扎别力大,拔大树如除草;田间地畔之石,筐挑三日亦俱尽。厄莎之第一计遂不成。厄莎复将日、月、星悉藏之,使大地漆黑,无法耕稼,扎努扎别乃取蜂蜡粘黄牛角,捆松明于水牛角,点燃蜂蜡及松明,田间亮亮堂堂,耕种如旧,吃穿无愁。厄莎二计又不成。

厄莎愈怒,乃刮狂风三昼夜,下暴雨三昼夜,终施霹雳,欲劈死扎努扎别。扎努扎别见事不妙,乃以大铁锅、大石板置头上顶之,铁锅与石板俱碎,而扎努扎别无伤。厄莎乃发洪水,欲淹没大地,冲毁所有庄稼。扎努扎别急开沟排水,疏通河道,搬山填洼,庄稼与田园得以保存,未遭冲走。

厄莎见硬法难行,更施狠毒软计。乃造一牛屎虫,于其角安银针,敷以毒药,令飞往扎努扎别所。牛屎虫连鸣曰“勐谢勐谢”,令扎努扎别骚扰难安。扎努扎别怒而骂曰:“天神厄莎我且不畏,汝小虫敢扰吾安宁!”乃奋脚踏之。牛屎虫角上毒针戳入扎努扎别脚底,未久,其脚即肿,疼痛难忍。咬牙四处觅解毒药不得,终仍只得求救于厄莎。厄莎以蝇卵一包裹其创口上,嘱七日后发痒发痛时始能开视。

扎努扎别生性忠厚,果如言行之。及开视,脚已溃烂,伤口皆蛆。最后毒发攻心,巨人扎努扎别遂为厄莎谋害。死后百兽皆感悲痛,百鸟俱来吊孝。厄莎闻之,怒而驱走所有鸟兽,命老鸹与老鹰啄其肉,弃之四方。所余之骨,厄莎复命以石磨磨碎之,以筛筛其灰。灰为风所吹,或飘落河中化为鱼,或飘散空中化为飞虫与飞蚁。此扎努扎别骨灰所化之虫蚁,常成群结队飞向天空与厄莎搏斗,一批复一批,令厄莎亦未得安宁,则其始料所不及。

天狗

谷德明编《中国少数民族神话选·天狗救命》略云,拉祜人喜养狗,然不食狗肉。相传拉祜族之祖札朵、娜依者,为和睦夫妻,栖身山洞,赖狩猎及采食野菜、野果度日,游移无定居。婚后次年,生子札依,夫妻爱之如心头肉,常望之而喜笑不合口。

未久,山上食物渐稀,札朵夫妇决意迁居他处,乃携其爱儿,离去旧居。越数山头,未得善地。一日暮,至一险峻大山之麓,见一灰色野兔方在溪旁啮食嫩草。札朵以棍击之,中其后腿,兔跛而逃,札朵迈步追之。娜依坐石上乳子,久不见夫回,时日已衔山,娜依心急,乃负子前往觅之。坡险道滑,石壁阻路,娜依负子,上攀不得,乃以幼子置石缝中,仍冒险攀登,往觅其夫。

天渐昏黑,札依醒来,不见父母,遂张口“哇哇”而哭。哭声惊动天神札帕,怜其无助,乃遣天狗下凡照看之。天狗奉命行事。次日晨,札朵夫妇捉得野兔,又皆会合,急返石壁觅爱子,然子已不见。二人顿脚捶胸,失声痛哭。后又分头前往觅之,踏遍山岭,竟亦无获。方悲痛间,忽闻对山坡上传来阵阵小儿笑声。循声觅去,至山腰一石洞,乃见一黑色高大之母狗方乳札依。札依旋吮狗乳,旋发嘻笑。狗见人来,让至一旁,频摇其尾。札朵、娜依均争入抱抚爱子。娜依知救其子命者,即此狗也。札朵乃于洞中生火,以所猎野兔烤之热,半皆以饲狗,又再三作语谢之。狗食饱出洞,消失于树丛中。札朵一家,遂长居于此洞矣。

千百年后,札朵、娜依子孙已成群,易食野菜、住山洞之习而为种地、盖屋、饲家禽矣。为谢狗之救命恩,每逢三节必先以最好之饭菜饲狗,然后自食,此风至今相沿不变。

蛋人

《高山族神话传说·人生蛋》略云,昔有夫妇,年老无子,急欲得子。人告之云,可祀送子神,日日祈求,当如望也。夫妇如言为之,未及半载,老妇果妊,十月生子,乃一蛋。愤而言曰:“早知如此,不如不生,何用祈神!”其夫慰之曰:“既已生出,蛋亦佳也,当善视之。”于是置之筐中,出入顾弄之。

二三月后,蛋中忽出婴儿“咿呀”声,夫妇皆乐。至六七月,蛋便转动于筐中。周岁后,蛋遂能跃出筐外,与邻儿出外同游戏。以其但能滚动而不能行,还家时常满身泥土,其母常轻拭之使净,还纳筐中。至七八岁时,与蛋同龄之儿,俱能牧牛于草地,蛋亦恳祈父母令往牧牛。其父曰:“汝何能行?汝能追及牛乎?”蛋曰:“请将我置牛耳,我自能在牛耳中吆喝牛行。”父姑置蛋于牛耳,牛听蛋令,果往还无误。时或蛋在牛耳中唱歌,群儿但闻歌声,觅人不得,常疑为仙。

群儿长大,蛋亦随群儿俱长,群儿入山砍柴,蛋亦恳父允其入山砍柴。父曰:“汝无手,何以执刀?”蛋曰:“请以柴刀系我身,我自能为之。”遂带柴刀滚入山中,至人不见之地,乃从蛋皮中蜕出,易形为人,藏皮于隐秘处,持柴刀砍之成堆。仍衣蛋皮滚还家,告其父驱车往载柴,其父果载柴盈车返,喜现眉梢。

次日蛋又往田间劳作,于途遇秀丽少女,亦去田间劳作。蛋蜕皮出,为俊美青年,与少女问答谐和,遂同赴田间。二人银锄共挥,情歌相答,恋至深也。至晚同回,蛋佯言溲溺,令女先去,复于藏皮处衣蛋皮返。谓父母曰:“有姑娘爱我。”其父曰:“汝蛋也,而谓有人爱汝,宁不自羞!”

一日,乡人开竞技大会,有赛跑、摔交等,青年俱往参赛,蛋曰:“我亦将参加。”父母皆曰:“汝亦往,独不惧人踩扁汝乎?”蛋曰:“父母勿忧,我自有法。”遂滚至赛所,于人脚下滚动。常大呼曰:“勿踩我!”众人俯视脚下圆蛋,皆笑而避之。蛋趁人方注目比赛,急蜕蛋皮藏之,入赛跑行列,一一超过众人而至最前。人皆赞此俊美青年之高材,时秀丽少女亦在场,为其友之举欣愉非常。赛毕二人同返家。此后情感日笃。

一夜姑娘寻蛋至其家,问其父母曰:“汝子何不见,其何往耶?”父母皆曰:“吾固无子也,将毋错寻乎?”蛋于筐中曰:“我非汝子乎?何谓无子也?”蛋作此语时,父母皆惭,姑娘亦惭疑而去。次日,二人又相遇于田间,姑娘曰:“昨往寻汝,汝何不见?”蛋曰:“时我方在家,我且见汝,汝何不见我?”姑娘心已略知,乃不复言。蛋归家时,姑娘阴伺之,见蛋于藏皮处衣蛋皮滚转而归,乃以此情往告其父。父闻言惊喜,遂乘蛋与姑娘于田间劳作时,阴取其皮携归藏之。蛋失其皮,不复能变,遂为俊美青年。青年与姑娘同返家。后二人为婚,度其幸福之岁月矣。参见拉祜族“独头囝”。

能高山

《台湾民间传说·能高山》略云,昔清水溪畔有孤儿,体壮如水牛,遇事辄曰:“能!”果扒平土岭,开成梯田,复砌石拦河,引水灌田,造福于人。山出猛虎毒蛇,常为民害,人谓孤儿曰:“汝能击毙之乎?”孤儿复拍胸曰:“能!”乃持斧入山。三日之中,便除两害。人因赞之曰:“汝真能也!”遂名之曰能。

一日能至海边,见有渔船沉没海中,大风中闻呼救命声,能跃入海,救一渔女出,已昏死,良久方苏。女曰:“尚有我父。”能又入海救其父,未能救得,仅捉海带数条而还。能大叹恨,以手捏石,石为之碎。女以丧父,孤独无依,欲与能为婚,能不欲人议己假义循私,乃拒之。女因恳能于平岭梯田旁为造一屋,耕田自给,能允之。女遂暂住渔村一老妪家,调养病体,待新屋落成。

一月后,女体复原,遂辞老妪经平岭梯田观新造屋。不意出渔村十里,便见有大乌云飘来,遮天盖地,顿昏暗如夜,摸索行半月始达能所造新屋。屋内一切俱备,唯不见能。女大声疾呼:“能哥哥!能哥哥!”但闻山谷回音,终无能影。又闻有索索、沙沙之声,天上乌云,似被大手所撕,顷刻为开,碎絮飘飞,落于大海,蓝天又现红日,村寨居人复腾跃欢笑。唯女未见能,心终怀痛苦。

行行复行行,至一高山脚下,有白发老人,拄杖望山而挥泪。女怪而问之。老人指高山曰:“汝不知耶,此勇士所化之山也。缘天帝弃其旧棉被,化为大乌云,遮天蔽日。欲碎裂之者,须往海中取龙王项上宝珠吞之,使身长高与天齐。有勇士名能,迳去大海取得,一口吞之,身遂忽渐长大,至于高与天齐,头顶天帝所弃之黑大棉被,两手用力撕裂之。于是黑棉碎裂,蓝天露,红日出,败絮因风,飘落大海,人皆欢呼,而此勇士遂化为千丈高山,兀立清水溪上,不复再为人矣。以勇士名能,人遂称此山曰能高山……”

老人语未毕,女忽悲泪而言曰:“此吾亲爱之能哥哥也,此吾夫也,吾亦将随之以去。请语乡亲,皆驱其羊来此牧放,吾与吾夫当使山长青草,助乡亲牧放群羊。”语已,遂向能高山飞奔而去,发散如云,裙飘似风,身如蝴蝶之飞,飞至山半。至陡崖峭壁,不复能上,遂抱岩石而痛哭,其泪化为雪白瀑布,自峭崖倾泻而下,其身化为一巨大石柱,紧贴能高山旁。女名塔琳,人遂称此石曰塔琳石,称瀑布曰塔琳瀑布。

高山族与汉族来源

谷德明编《中国少数民族神话选·高山族和汉族的来源》略云,萨斯特人传云,古昔台湾崇山峻岭中,万能之神创造出一批人,居于一处,形成一部落,安居乐业,平静度日。某次,忽刮台风,暴雨倾盆,河水陡涨,洪水即将淹至部落。人群惊慌失措,母不及顾子,夫扔弃其妻,洪水如狂风,刮走所有房屋、树木,部落之人亦卷去无踪影。

一男人方立织布机旁,见洪流涌来,忙捉机旁经线筒,任浪卷潮冲,紧握不放,随波逐流,被冲至西士比亚山上。其后雨势渐小,洪水寸寸退入河谷,此男人幸得死中逃生,然已奄奄一息,躺卧山顶。

天空突电闪雷鸣,西士比亚山上现一高耸入云之神。神满怀忧虑,注目山麓水面漂浮树枝及死人遗骸,私念曰:“神所创造之人类竟当如斯绝灭乎!”怃然俯首,瞥见脚下所卧面容苍白之男人,重造人类之想,不禁涌上其心。乃捉取此男人,撕裂其皮肉,投诸海中。奇迹于是发生:男人皮肉一触海水,顿化为一群活蹦欢跃之人,一一竞相泅水上岸,于岸边安营扎寨,建立村社,相邻而居,是为高山族萨斯特人之祖。“萨斯特”之名为神所赐。故其子孙后代皆以此自豪焉。神继又抽男人之肠投海水中,亦立化为一长长之人群,弯曲迂回至岛上安居,是即台湾汉族人之祖。以其为肠所化,故寿亦长,子孙绵延不绝。二族之人即在此间繁衍生息,和睦相处,以迄于今。

浊水溪

《台湾民间传说·浊水溪》略云,浊水溪原名清水溪,乃台湾第一长河,居能高山下。其所以更名之由,传说云,昔山下有孤单青年曰索雅,常受坏总欺压,生活痛苦。坏总者,乃恶霸头子。一日索雅正锄地,见有金钱豹衔白兔来,置小树下,方欲食之。索雅阴至豹身后,以锄猛击豹股,豹吼叫逃去,白兔因得救。索雅往视之,见其目已损,一腿已折。急去林中寻药草治之,并撕衣襟包扎其断腿。兔渐苏,瘸而去。

异日,索雅复锄地山下,暑渴难忍,思得酸甜果食之,而无觅处。忽风至,有白衣独眼老妪跛足来,掷一紫珠于其前,旋不见。索雅拾珠视之,以其为无用之物,遂埋于地,乃还家。次日至其地,见有葡萄藤从中长出,连山满麓,硕果累累。索雅大惊,遂攀而摘食之,其味酸甜,实解渴妙品。不意衣为藤挂破,索雅乃叹曰:“汝不知吾为单身,衣破无人补乎?”

返家途中,索雅望见己屋顶已有炊烟,复闻屋内传来歌声,乃大惊异。入门视之,见有俊美姑娘,著白衣裙,正烹饪于灶前。索雅问之,姑娘笑曰:“汝不记汝曾救吾母乎?又不忆曾对藤语无人补破衣乎?是吾母命吾来也。”索雅方知是白兔母女,遂与姑娘共居度幸福生活。

一日索雅摘葡萄,藤又挂破其衣,姑娘取衣回家缝补,索雅赤身锄地,候姑娘半日不回。乃扛锄还家觅之,屋空不见人,方立门外惶急间,前独眼跛足老妪又随风至,歌而言曰:“红霞映清溪,歌声使人迷;坏总蛇心狠,姑娘泪滴滴。”歌已,掷草鞋一双于前,旋复不见。

索雅立著草鞋,奔赴清水溪,坏总住对岸远地,中隔高崖阔涧,水波汹涌,无由得达。忽有粗巨萄萄藤二从崖岸落,扭绞如绳,悬空直飞达对岸,宛如索桥。索雅遂攀登此桥,匍匐而过。

至对岸,沿小路下一陡坡,见有老人跌泥塘中不得出,索雅急入塘抱持之出。老人曰:“我尚有斧与背篓于塘中。”索雅又人塘取之与老人。老人遂持斧纳入背篓,曰:“汝背我回,依我所指而行。”索雅背老人至三岔路口,老人曰:“孺子,汝所爱姑娘,方受苦于前小山下石屋中,背篓与斧将于汝有用。”语毕风来,老人忽不见,而斧尚在背篓中。

索雅立奔向石屋,出背篓中斧以劈其墙,墙破,索雅从洞入,见姑娘全身青肿卧地上,已不省人事。索雅悲从中来,泪滴姑娘身,姑娘渐苏醒。乃抱姑娘入背篓中,斧亦置背篓中,急负之而逃。坏总率众执刀追来,至清水溪畔。索雅负姑娘匍匐上藤,坏总与众亦俱匍匐上藤。藤晃空中,行将追及。索雅夫妻方至对岸,姑娘立出篓中斧,猛砍藤凡九斧,藤断,坏总及恶徒悉落溪中。索雅与姑娘登山顶,见恶徒辈悉于急流中翻爬挣扎,清溪水为之浑浊,不禁笑而乐之。从此能高山下葡萄林中歌声嘹亮。后人遂更名清水溪曰浊水溪,此处之溪湾亦曰断藤湾。

依勒克

蔡铁民编《高山族民间故事选·彩虹的传说》略云,依勒克本天上神仙,常无忧无虑,日嬉游于天庭。一日偶拨云头,见人间高山族阿美人衣衫褴褛,方抬祭品上山祈雨于神,歌声哀婉,心甚悯之。乃变英俊少年下凡,取大陀螺置地上抽之,一抽田地平整,再抽清泉涌出,遂将阿美人所住地,凡能开垦之荒山俱化为良田。是年秋阿美人获大丰收,粮食满仓,人皆欢颜。

为酬依勒克之恩,家家杀猪宰羊,酿酒蒸糕,庆祝丰收节。至节日,男女老少悉鲜衣,年轻姑娘装扮尤艳丽:人人头插鲜花,腕带银铃,傍晚汇集村头。月初上,依勒克点燃篝火,带头歌唱,旋歌旋舞,众亦绕篝火随之歌舞。依勒克见月光下有美丽少女,著五彩达戈纹衣,方含情脉脉,目注于己,不禁心喜。乃循阿美人俗,摘树上熟透槟榔,投掷姑娘背篓。姑娘遂至芭蕉树下,曼声作歌以谢。依勒克因走近姑娘,挽其手而舞,阿美人皆欢呼祝贺之。二人自是遂共居为夫妻。

然天神不能久住凡间,新婚妻是凡间人,亦不能随伊勒克同至天上。一日,伊勒克语妻曰:“我先上天,化天梯来接汝,汝可循此攀登至天上,如此我二人便可天长地久、永不分离矣。然汝在天梯上慎无叹气,若一叹气,梯即断矣。”妻允之。

伊勒克告别父老乡亲,乘白云悠悠登天。后果化为软白玉梯,从天下垂至地。部落姊妹为依勒克妻绣就五彩衣,磨就香糍粑,包以芭蕉叶,依依不舍送之登天。

姑娘含泪告别亲人,循梯而上,攀至半空,上恋丈夫,下念亲朋故旧,心烦意乱,不觉微叹,霎时一声巨响,天梯忽然折断。姑娘大呼:“依勒克……”依勒克急以身赴妻欲救之而不及,姑娘已自空跌落地亡。天神乃以泪水注为清潭,葬其爱妻;复以其白玉之身,化为彩虹,为人间播降时雨;犹冀其妻一朝苏醒,能从虹桥上达于天也。

阿里山

陶阳、钟秀编《中国神话·阿里山》略云,台湾嘉义县东,有高山名阿里山,山腰有齐天古桧,人称“神木”,云已三千余岁。昔阿里山本名秃山,缘山上山下不生草木,今遍山俱花草树木,盖亦有由焉。

闻老人云,昔秃山北一沟岔上,住打猎后生名阿里。一日阿里方猎于北山,忽见山下有白虎追二采花姑娘。阿里急从山上奔下,跃上虎背,举刀砍虎头落地,采花姑娘因得救。

阿里方欲回北山猎,又见自天坠下一白须老者,手持龙头杖,笑拽二姑娘往南山坡行。阿里以为老者欲调戏姑娘,乃怒呼“住手”,夺下老者手中杖猛击其头,老者前额立起包块如卵大。老者痛呼,弃下二姑娘,甩袖升天,转瞬不见。不久传来雷声隆隆,二姑娘闻之皆颤栗。

阿里怪而问之,二姑娘告以渠辈本天宫仙女,闻台岛风景优美,偷来赏玩。不料玉帝闻知,派老寿星来逮回治罪。老寿星今被击伤,必将诉之于玉帝,遣雷神以雷火来烧死此方之生灵。

阿里闻之,吃惊不小,曰:“然则将何以解救乎?”二仙女曰:“必得能拼死之人,舍己之身,速奔至秃山顶上,引开雷火,使不能蔓延乃可。阿哥汝速避,此事吾辈当任之。”阿里曰:“寿星头我击伤,祸由我起,宜由我往引开雷火。”乃持龙头杖,急奔秃山顶,挥杖仰头呼曰:“雷神乎!老寿星我击伤,二仙女我释放,祸由我起,与他人无关,请将雷火全注我身可也,”

雷神适至秃山顶,乃举雷钻闪锤,往下击之。忽闻“轰隆”巨响,阿里之身,立成粉碎。熊熊大火,燃烧于秃山之巅。雷神返天宫复命。缘此山本秃无草木,故火至山腰而灭。

阿里死后,秃山上下俱生花草树木,而矗天“神木”,尤为显异。人俱云,树木为阿里皮肉头发所变,花草为二仙女精魂所变,“神木”则为老寿星龙头杖所变。山之郁秀葱茏,悉昔年英雄后生阿里所造福,人因更秃山之名曰阿里山以纪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