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去华
弱柳丝千缕。嫩黄匀遍鸦啼处。寒入罗衣春尚浅,过一番风雨。问燕子来时,绿水桥边路。曾画楼,见个人人否?料静掩云窗,尘满哀弦危柱。庾信愁如许。为谁都著眉端聚。独立东风弹泪眼,寄烟波东去。念永昼春闲,人倦如何度。闲傍枕、百啭黄鹂语。唤觉来厌厌,残照依然花坞。
这是一首感春恋友、抒愁遣恨的优美词作。
清代《介存斋论词杂著》说“北宋词多就景叙情,故珠圆玉润,四照玲珑。”其实包括南宋在内的词人们,不少都懂得“借景叙情”的艺术奥窍。但要真正能运用得富有美致,却也很不容易。试看本词:开端先捉住最能体现新春季节特征的柳条,并把它推入画面中心,一个“弱”字将万千细柳刚从肃杀严冬中苏生过来而尚带纤柔娇怯的情态都笼括了。继之说仿佛青春女神以柔丽之手把淡黄染料细心而均匀地涂抹在柳条上,使柳支们都穿上了鲜艳可人的春装,因而招引着鸦鹊们的停憩和鸣叫。这就有声、有色、有动感地把一派盎然生机凸现于纸面。身处这清新、活泼、温馨、开朗的新春境界,很自然地诱发人的一腔恋情。由景入情怎么过度才产生好的审美效应呢?──一个“寒”字传递了个中信息。身着罗衣,本该轻暖;缓步郊野,本该欢乐;却不料因春天刚到
过片,由遥念恋人之凄寂返转来述及词人自身之愁苦,借北朝时著名的大辞赋家庾信来比况自己,则能引起人的深广联想和思绪共鸣。此言当年庾信之愁啊也像“我”今天这般;实即“我”今天之心境啊一如庾信当年之烦愁!唉,是谁引得“我”眉峰紧蹙地愁思不断的呢?……。北朝时庾信曾写过《愁赋》,在《哀江南赋》及《咏怀二十七首》等作品中都流溢着诗人满腔的忧愁郁闷,人们每每用为熟典,如姜夔词中写道“庾郎先自言愁赋”,刘辰翁词中亦有“更江令恨别,庾信愁赋”的句子。袁去华明知自己愁因“为谁”却故作疑问,则进一步深沉地蕴含了对恋人的热切情思,同时使词作多了一层跌宕之致和灵动之美。问而无人答,愁而无处消,于是“我”就只得迎风独立、自抛泪珠,请滔滔的东流之水带去对恋人的无限情愫。欧阳修写过“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以表爱情欢乐的词句,也写过“为问新愁,……独立小桥风满袖”以示失恋之苦的词句,袁去华巧妙地化用其境,却自铸新意于上──以“弹泪眼”而使境界更增视动性和立体感。本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弹泪眼”乃伤心之情最炽热的典型表现,确如宋人杨万里所言“岂有心情管风雨,向人弹泪绕天流”。
词人想到春日渐长,本该在新春中一展宏才
本词上阕以柳舞鸦啼、燕飞风雨的新春胜景触发自己因春生情、由春恋友的思绪;中间由已及人,此伏彼起,以幻境勾勒出恋人的苦况;下阕则以东风送暖、碧水东流和黄鹂欢唱的秾丽春景,背面敷粉地反衬自己的幽闷和愁结。全词以一个“愁”字为潜思默化的内在机杼,使词中各景各物显得动静有致、远近协调、浓淡相配、情景相谐,在幽怨悲凄中亦饶清朗活畅的韵致,所以成为耐人吟味的词坛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