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齐]祖冲之
南康[1]营民[2]任考之伐船材,忽见大社树[3]上有猴怀孕,考之便登木逐猴,腾赴如飞。树既孤迥[4],下又有人,猴知不脱,因以左手抱树枝,右手抚腹。考之禽[5]得,遥摆地[6]杀之。割其腹,有一子,形状垂产[7]。
是夜梦见一人称神,以杀猴责让之。后考之病经旬,初如狂,因渐化为虎,毛爪悉生,音声亦变。遂逸走入山,永失踪迹。
——《述异记》
〔注〕[1]南康:古郡名,治所在今江西于都。 [2]营民:南北朝时期,为扩充民力,多以所得战俘,或军队驻地居民集中编为户籍,归军队管辖,从事各项生产,称为“营户”。营户之民为营民,其身份低于平民。 [3]社树:古代乡里中于祭土神之所植树为帜,称为“社树”。 [4]孤迥:孤独、高迥,意谓此树枝干高耸,不与其他树的枝叶相交盖。 [5]禽:通“擒”。 [6]遥摆地:远远地掷之于地。 [7]垂产:将要生产。
南北朝诸志怪书记人化虎的故事颇多,大抵都是宣扬因果报应,所谓“宿罪见谴,当有变化事”。这篇《猴》的主旨亦在于此。佛家提出三生果报之说,作善业者,死后入天、人“二善道”,种恶业者,死后入畜牲、地狱、饿鬼“三恶道”。然这都是隔世的事情,究竟来生变什么,谁也说不清,拿不出事实的证明。于是,为了使人们相信果报之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信佛者便编出许多“现世报”的故事。其中《猴》便是典型的一篇。它叙述任考之虐杀怀孕的母猴,不久遂由人化为虎,坠入畜生道,现世便遭到报应。
本文描写颇为动人。一是集中刻画母猴的可怜:情知逃不脱了,乃“左手抱树枝,右手抚腹”,似哀求人们怜惜它腹中的小生命。猴的可怜更反衬出任考之的残忍,他摔死猴还不罢休,竟然“割其腹”,剖视其胎儿。形状之惨,使人不忍卒睹。二是渲染了化虎的可怕:“初如狂”,心态变了,渐渐地“毛爪悉生,音声亦变”,外形也改了,终于彻头彻尾地变为畜牲,离开人类生存的环境,逸入深山老林之中。这两方面的刻画都对佛家慈悲为怀的主题起了很好的烘托作用。一则以任考之的残忍为戒,一则以其化虎为惧。一戒一惧,其意正在增强读者的行善向道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