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利之辩

中国哲学史与伦理思想史中对义利关系的争论。指道德原则、规范与物质利益、欲求之间的关系及其辩论,其实质为道德价值观的问题。“义者,宜也”(《中庸》),指人们的思想行为符合一定的道德标准;“利”指利益、功利,主要指物质利益、欲求。源起于春秋战国。自春秋起,已有“言义必及利”(《国语·周语上》)、“事利而已”(《左传·襄公二十七年》)和与此对立的“思义为愈”(《左传·昭公十年》)的见解。由春秋而战国,儒家创始人孔子重义轻利,认为“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主张“见利思义”、“义然后取”(《论语·宪问》),强调以义来制约人的行为。孟子进一步认为,“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孟子·梁惠王上》),把义与利对立起来。墨家则以为,义之可贵在于利人:“义可以利人,故曰天下之良宝也。”(《墨子·耕柱》)道家持自然无为的观点,对儒墨两家均作了否定,“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老子·十九章》)。以韩非为代表的法家,从人人皆“自为”的角度出发,认为人不会有利人或爱人的道德信念。荀子兼综儒墨,既讲“重义轻利行显明”,又说“泛利兼爱德施均”(《荀子·成相》)。提出“义与利者,人所两有也”(《荀子·大略》)的见解。但在道德价值观上,则主张“先义而后利者荣,先利而后义者辱”(《荀子·荣辱》)。西汉董仲舒提出,“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汉书·董仲舒传》),成为后世正统儒家义利观的宗旨所在。宋明理学家大多认为仁义和功利是互相排斥的。程颐说:“不独财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遗书》卷十六)朱熹以为,“凡事不可先有利心,才说着利,必害于义。圣人做处,只问义边做”(《朱子语类》卷五十一)。他们又把义利之辩引申为公私之辩和理欲之辩。宋代功利主义思想家的观点与此相反。李觏主张,“人非利不生,曷何不可言?……焉有仁义而不利者乎?”(《李觏集·原文》)王安石以为“理财”为治国之本,“理财乃所谓义也”(《王文公文集·答曾立公书》),为传统的“义”作了新的价值规定。陈亮、叶適倡事功之学,陈亮认为,“禹无功,何以成六府?乾无利,何以具四德?”(《宋元学案·龙川学案》)叶適说:“既无功利,则道义乃无用之虚语耳”(《习学记言》卷二十三),都以功利作为评价人的行为的价值标准。明李贽指出:“夫欲正义,其利之也;若不谋利,不可正矣。”(《德业儒臣后论》)颜元一反董仲舒之意而提出“正其谊以谋其利,明其道而计其功”(《四书正误》卷一)的主张。近代以来,西方近代意义上的功利论被介绍到中国。严复抨击儒家道义论,认为“几率天下祸仁义”,断言“功利何足病”,以为“民之所以盼盼勤劳者,为利进耳”,以西方功利论重新估价义利之辩。又强调:“庶几义利合,民乐从善,而治化之进不远欤。呜呼!此计学家最伟之功。”(《原富》按语)主张把追求个人私利与社会发展结合起来。梁启超著《乐利主义泰斗边沁之学说》,以为“人而无利己之思想者,则必放弃其权利,驰掷其责任,而终至,于无以自立”。就两千多年的义利之辩演变而言,儒家重义轻利的道义论占据着统治地位,功利论只在先秦、两宋、明清之际有过短暂的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