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哲学史的一对范畴。健的本意是刚强、有力。顺的初义为顺水势而流,引申为顺玉石的纹理而治玉,又引申为顺从、顺应等义。在殷周时健顺是单一概念。作为对偶范畴,健与顺见之于《周易》的《泰卦·彖》:“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阳而外阴,内健而外顺。”内健是指乾卦的本质是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周易·乾·象》)健有自强、刚强的含义,“大哉乾乎,刚健中正,纯粹精也”(《周易·乾·文言》)。乾为阳、为刚、为健,故为阳刚、为刚健,“刚健而不陷”(《周易·需·彖》)。与乾相对之坤卦,象征阴,尚柔、尚顺。“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周易·坤·彖》)万物生于地,然独阴不生,所以地以柔顺上承乎天,而后万物生。“牝马地类,行地无疆,柔顺利贞。”(同上)“坤,顺也。”(《周易·说卦》)“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周易·坤文言》)又由于“坤至柔”(同上),所以,柔顺并称。“明夷,内文明而外柔顺。”(《周易·明夷·彖》)“夫乾,天下之至健也,德行恒易,以知险;夫坤,天下之至顺也,德行恒简,以知阻。”(《周易·系辞下》)《易传》以健顺描述宇宙万物的生长、事物的本质属性和功能,以及道德意识与行为,使之起着联系天道、地道、人道的阴阳、刚柔、仁义的作用,从而抽象为范畴。但在先秦时,这一范畴并未引起哲学家的普遍关注。荀子仍然在顺应、顺从这个意义上使用顺字,“体据固而心势诈,术顺墨而精杂污”(《荀子·修身》)。荀子由性恶而礼而法,韩非便由性恶而尚法,主张顺民,“凡奸臣,皆欲顺人主之心,以取信幸之势者也”(《韩非子·奸劫弑臣》)。《吕氏春秋》认为,功名的成就、举事的成败、国家的盛衰,其要就在于能否顺民心。“先王先顺民心,故功名成。”(《吕氏春秋·顺民》)西汉《淮南子》也在传统含义上运用顺字,“圣人呼吸阴阳之气,而群生莫不喁喁然然,仰其德以和顺”(《淮南子·俶真训》)。董仲舒以顺逆对举,“逆顺自著,其幾通于天地矣”(《春秋繁露·深察名号》)。东汉魏伯阳撰《周易参同契》,托《周易》以发明修丹之大旨。“乾健盛明,广被四邻,阳终于巳,中而相干。……道穷则反,归乎坤元,恒顺地理,承天布宣。”(《周易参同契》中编)三国时虞翻《周易注》认为“健,乾;说,兑也。以乾阳获阴之和,故决而和也”(《周易集解》卷六引)。“故顺乎天应乎人,坤为顺也。”(《周易集解》卷七引)以乾之义为健,坤之义为顺。坤顺于乾天,乾健决于坤阴。魏晋时,王弼明确指出“健也者,用形者也”(《周易注·乾》)。“坤也者,用地者也。”(《周易注·坤》)坤地的柔顺与乾天的刚健,构成了对偶范畴。“夫体无刚健,而能极物之情,通理者也。以柔顺之德,处于盛位,任夫文理者也。”(同上)健顺两者虽品德有异,但都能极物之情而通达物理,而起着联结其他范畴的作用。隋唐时期,孔颖达受李世民诏撰五经义训。他在《周易正义》中对健顺加以训释:“健是乾之训也,顺者坤之训也。”(《周易正义》卷一)乾之训为健,是因“纯阳刚健,其性刚强,其行劲健”(同上);坤之训为顺,是因“坤是阴柔,以和顺承平于天”(同上)。北宋张载则认为乾阳健,坤阴顺之所以然,乃形而上“太虚之气,阴阳一物也,然而有两体,健顺而已”。健顺是太虚阴阳之气的两体,即一而二;健顺两体根源于太虚之气,即二而一。健顺作为太虚之气的两体的象是一种动态的过程。“苟健顺、动止、浩然、湛然之得言,皆可名之象尔。”(《正蒙·神化》)程颐进一步对健顺范畴作了分疏和规定。“乾,健也,健而无息之谓乾。”(《周易程氏传》卷一)“以刚、健、中、正、纯、粹六者,形容乾道。”(同上)南宋朱熹对健顺范畴的内涵予以规定:“乾只是个健,坤只是个顺。纯是阳,所以健;纯是阴,所以顺。至健者惟天,至顺者惟地。所以后来取象,乾便为天,坤便为地。”(《朱子语类》卷六十八)这里论述的次序是,乾坤—健顺—阴阳—天地。朱熹以阴阳为所以健顺以及健顺内涵、性质的内在根据,“健是察得那阳之气,顺是察得那阴之气”(《朱子语类》卷十七)。明清之际王夫之对健顺范畴的规定更为深刻具体。“易简者,唯阳健阴顺而已。”(《张子正蒙注·太和篇》)健顺具有阴阳的性质。但这种性质在形上学本体太和中是浑沌未分的。“太和本然之体,未有知也,未有能也,易简而已。而其所涵之性,有健有顺,故知于此起,法于此效,而大用行矣。”(同上)“健顺合而太和,其几必动,气以成形,神以居理,性固具足于神气之中,天地之生人物,人之肖德于天地者,唯此而已矣。”太虚也具有健顺之理。“天惟健顺之理充足于太虚而气无妄动,无妄动,故寒暑化育无不给足。”(《张子正蒙注·天道篇》)健顺对待具有普遍性,“阳健阴顺,积阳以纯健而乾成,积阴以纯顺而坤成。……至健而易,至顺而简,易简而险阻知,唯其纯也”(《周易外传》卷六)。就健顺范畴的相互依赖、相互渗透而言,王夫之提出“健顺相资”和“相济而和”的命题。“知性知天,则性与天道通极于一,健顺相资,屈伸相感,阴阳鬼神之性情,皆吾所有事,而为吾职分之所当修者矣。”(《张子正蒙注·诚明篇》)健顺之性为仁义之所属,又与善恶相联结,健顺范畴便成为仁义与善恶的中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