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哲学史的一对范畴。《说文》:“能,熊属,足似鹿,从肉以声。能兽坚中,故称贤能,而强壮称能杰也。”《说文》:“所,伐木声也。”段玉裁注:“伐木声,乃此字本义。用为处所者,假借为处字也,若王所行在所之类是也;用为分别之词者,又从处所之义引申之。”所与能对偶,便是人的能力所能到达的客体对象。殷周时,能与所是单一概念。“下民其咨,有能惮义。”(《尚书·尧典》)洪水浩浩滔天,人民愁苦叹息,谁有能力治理洪水。“知人则哲,能官人。”(《尚书·皋陶谟》)“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尚书·洪范》)能,指主体的才能、能力,以及进一步提高主体人的道德行为的能力。所,《尚书·大诰》:“天毖我成功所”,蔡沈注:“天之所以否闭艰难,国家多难者,乃我成功之所在。”(《书经集传》卷四)所可训为处所。“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尚书·召诰》),王以敬作为自己的处所。《周易》:“鼎有实,我仇有疾,不我能即”(《鼎·九二》爻辞),“不我能即”为“不能即我”的倒文,能有能够的意思。所,言在此寄居的处所,“旅琐琐,斯其所,取灾”(《旅·初六》爻辞)。又指平常所不可想象。“涣有丘,匪夷所思”(《涣·六四》爻辞),所是助词,构成名词性结构。春秋战国时,能称为贤者,是当时常用语,“若弃德不让,是废先君之举也,岂曰能贤”(《左传·隐公三年》)。也作能够讲,“明恕而行,要之以礼,虽无有质,谁能间之”(同上)。《论语》中能指主体的能力,“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论语·泰伯》)。能是自身所具有的力量。对象物能接受主体能力的施予,便是所。所指处所,“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论语·为政》)。所与动词或动词语连用而成名词语,“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论语·学而》)。《管子》四篇以“所以知”与“所知”区分主体的知与对客体的知,“其所知,彼也;其所以知,此也”(《管子·心术上》)。《孟子》能作能力、才能,“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孟子·公孙丑上》),所作处所,“子谓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于王所”(《孟子·滕文公下》)。王所即王的居所。《孟子》同《管子》一样,也讲到所知,“晋国天下莫强焉,叟之所知也”(《孟子·梁惠王上》)。所知是主体认识的对象。后期墨家对主体认识能力与客体认识对象作了分疏,且有较清晰的论述。关于主体认识能力,“知,材也”(《墨子·经上》),“知也者,所以知也,而必知,若明”(《墨子·经说上》),“知其所不知,说在以名、取”(《墨子·经下》)。知指能知,能知必有所知,也有所不知。庄子明确提出能知与所知概念。“故知止其所不知,至矣。孰知不言之辩,不道之道?若有能知,此之谓天府。”(《庄子·齐物论》)荀子提出:“所以知之在人者谓之知,知有所合谓之智。所以能之在人者谓之能,能有所合谓之能。”(《荀子·正名》)《淮南子》认为:“凡学者能明于天人之分,通于治乱之本,澄心清意以存之,见其终始,可谓知略矣。”(《淮南子·泰族训》)汉唐时期,中国传统的所以知与所知,能与所范畴,同印度传入的佛教理论中的能缘与所缘,能知与所知等相结合,使能与所范畴得到丰富和发展。在印度部派佛学时期上座部的《舍利弗毗昙》中,把十二处分为两大类,以感觉(眼处、耳处、鼻处、舌处、身处)、思维(意处)为内六处,或称六根,是认识的能;与六根相对的色、声、香、味、触、法为外六处,亦称为六境,是认识的所。陈那在《观所缘观》中提出所缘和能缘的概念,有能与所的意思。东晋时,僧肇在《般若无知论》中论证了能与所及其关系。“般若即能知也,五阴即所知也。所知即缘也。夫知与所知,相与而有,相与而无。相与而无,故物莫之有;相与而有,故物莫之无。”(《肇论·般若无知论》)天台宗慧思认为佛是能觉,涅槃是所觉,“佛名为觉,性名为心,以此净心之体非是不觉,故说为觉心”(《大乘止观法门》)。道士成玄英在疏释《庄子·德充符》“一知之所知”时曰:“一知,智也。所知,境也。能知之智照所知之境,境智冥会,能所无差,故知与不知,通而为一。”认识主体的认识客体对象的能力,是主体本来具有的智慧,认识的发生,并非所知的境(客体对象)作用于认识主体,而是能知的智慧观照认识客体对象之境。然而,“境有大小,智有明暗,智不逮者,不须强知。故知止其分,学之造极也”(《庄子·齐物论疏》)。宋明时期,道学家亦沿用能与所这对范畴。王夫之曾评说:“朱子所云:‘非以一心求一心,只求底便是已收之心。’亦觉与释氏‘无能、无所’,‘最初一念,即证菩提’,‘因地果生’之说无以别。”(《读四书大全说》卷十)认为朱熹与佛教一样,都混淆了主体认识功能与客体认识对象的界限。只有“识得所求之心与求心之心本同而末异,而后圣贤正大诚实之学不混于异端”(同上)。但王夫之并不完全否定佛教能所理论,而是批判地吸取,“能所之分,夫固有之,释氏为分授之名,亦非诬也”(《尚书引义》卷五)。能所统一关系有这样几方面: 其一,从体与用的关系来看能与所,“乃以俟用者为所,则必实有其体;以用乎俟用,而以可有功者为能,则必实有其用”(同上)。其二,从发与副的关系而言能所,“体俟用,则因所以发能;用用乎体,则能必副其所。体用一依其实,不背其故”(同上)。其三,从思与位的关系来说能所,“所谓能者即思也,所谓所者即位也,《大易》之已言者也”(同上)。其四,从己与物的关系说明能所,“所谓能者即己也,所谓所者即物也,《中庸》之已言者也”(同上)。